01 雨

    四月末的天，晚风吹过仍带着丝丝凉意。头顶上的天空，仿佛被谁捅了个窟窿，大雨倾盆而下，又重重砸落在地上。

    晚舟望着窗外发呆，她坐火车出发前，没看天气预报不知南城今夜有雨，所以伞被她塞在了行李箱的最底层。

    “女士们先生们，前方即将到站，请要下车的旅客提前拿好行李，做好下车准备，谢谢配合。女士们先生们，前方到站是……”播报声在车厢中响起。

    邻座一位男子站起拿行李时，大行李袋不慎从上跌落，坚硬的袋角重重滑过了晚舟的右手手臂。

    她甚至还未来得及发出生理性的“嘶”，那条划痕在白净的手臂上便以rou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并渗出丝丝血迹。

    而男子却无所察觉，拎起行李袋便下了车。

    太衰了吧，晚舟心想。她从包里掏出纸巾，随意潦草地擦了一下，便丢进了垃圾纸袋中。转身拖起自己的行李箱也下了车。

    “舟舟，爸爸这里有事忙走不开，你自己先坐地铁，到站后我来接你。         ——林南剑”

    晚舟手机收到消息打开后一看，无言地苦笑了一下。

    她是绝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开行李箱找雨伞的，所以她看了一下手机地图上火车站到地铁站的距离，打算冒雨前行。

    *

    等到上了地铁，晚舟环顾了一下车厢四周，发现自己是一个足够异类的存在，或者说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都不为过。

    头发已经湿透，一缕一缕地搭在头皮上。裙子下摆的水一滴滴落在鞋子周围，形成了一个个小水洼，反射出了一张尴尬而又拘谨的脸庞。

    地铁行驶到南城一中站，哗啦啦涌上来了许多在校高中生。

    虽然是周末，但南城一中作为老牌重点中学，秉持着“使每一个学生成功“的办学理念，坚持每周六开展补习班，风雨无阻。

    晚舟所在的这节车厢上来了三个男高中生，原本安静的车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真晦气，篮球打着打着突然下雨了，害得我最后那记扣篮绝杀都没使出来。“

    “可拉倒吧，还绝杀呢，要让李大军知道你逃了补习冒雨打球，看你周一怎么过活，江渡可懒得再帮你打掩护了。“

    紧接着传来了一声轻笑。

    这声轻笑让晚舟抬起了头，看向站在两个男生中间，身体斜靠在栏杆上，手里把玩着篮球的男生。

    他个子很高，与最上方的横杆基本平齐，头发在地铁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有点像棕色又有点像亚麻色，反正与黑色不搭边，但却自然地让老师找不出错。他里面穿了一件耐克短袖，外套南城一中黑条纹白底的春季校服。

    分明未参与谈话，置身事外，可却依旧让人忍不住以他为中心。

    人对于关注自己的眼神是格外敏感的。江渡早在晚舟抬头看他的第一秒，就发现了她。

    他慢条斯理地看了一眼晚舟，女生就立马收敛了视线低下了头。

    这样的情境在他身上发生太多次了，早已见怪不怪。只是，这一回——

    他的视线在女生湿哒哒的裙子和白净胳膊上几厘米长的血痕上停留了几秒。

    方正在江渡面前挥了挥手：“咋了，看啥呢？”

    江渡在方正还未来得及去细究时，便不着痕迹地挪开了视线：“没事，到站了，走吧。”

    *

    晚舟望着地铁站的楼梯，咬咬牙拎着行李箱走了上去。不想雨天路滑，她脚底一个呲溜，没站稳楼梯，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正以为天要亡她时，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她带伤的手臂，另一只手扶住了行李箱，将她往旁边一带，顺势靠在了楼梯扶手边，化险为夷。

    被紧握住的伤痕以及贴在男生胸膛带来的双重刺激，让晚舟深呼吸了一口气。男生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放开了她。

    “你没事吧，需要帮忙吗，我看你挺……”落魄的，江渡欲言又止。

    此时晚舟已全身僵硬地仿佛不是自己的，勉强说道：“没事，谢谢。”

    江渡见女生不欲多言，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和同伴们走了。远处传来了他们嬉笑的声音。

    “你可够热心的嘿，这个月做多少件好人好事了，老奶奶都不够你扶了，干脆给你颁个奖得了。”

    “……，闭嘴。”

    原来只是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