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重逢

    见投资人起身迎接，蔚来的副总、CTO和财务副总、业务主管几个人赶紧打过招呼坐在了陆嘉郁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只剩下CEO还站在原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江桓就好像变成了雕塑，静在原地。倒是副总先看不过去，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拘束。”陆嘉郁看着性格很温和，没有介意。

    江桓这才回神一般地落座，可是他看着对面的投资人，却迟迟不说话。这种情况，应该是CEO先寒暄两句，介绍公司，然后再做展示，可江桓不说话，其他人也没办法插嘴。

    “蔚来科技有限公司？”陆嘉郁先开口了：“我已经看过一些你们的基本资料，不如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江桓循着肌rou记忆开始：“我是蔚来的CEO江桓，我们...我们是一家做能源行业技术支持的公司，主要的产品包括......”

    众人还在担心江总掉链子，听着他越说越顺，总算松了一口气。秘书将提前准备好的ppt调出，他们就按照排演那样讲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神游的江桓才记起自己姓甚明什，他死死盯着陆嘉郁的脸，怎么会是她？Lucy、嘉嘉、在宴会上的偶遇、她几次正装赴约，自己怎么会这么蠢，真信了对方胡编乱造的谎话。

    而现在，对方气定神闲地看着自己，没有丝毫的惊讶，想必早就知道...当然知道，他无论和谁睡，都会让对方清楚地知道，睡她的人是江家二少，蔚来CEO江桓，好死不死，自己还说过包养她...一想到陆嘉郁当时该是以怎样的定力憋住笑，江桓真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江桓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嘉郁的神色，他见过太多投资人，以至于对他们的微表情都很熟悉了。陆嘉郁一边看着他们讲，一边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轻点，时不时问几个问题，点点头，脸上浮起笑意，看起来对公司的情况基本满意？

    只是......陆嘉郁太过认真、太过敬业，每当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礼貌地和江桓对视时，他都会感觉心脏被紧紧地一抓，就连语句都要停顿一下。更要命的是，他的肌rou记忆可并不局限于融资的演讲，还有别的方面...小腹不规律地抽动着，囊袋发紧，江桓无比感谢早上泄火的决定，让他暂时不至于高高勃起。

    “嗯...我们的介绍基本就到这里了，请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吗？对于公司业务、或者团队，有什么想了解的？”讲解进行得非常顺利，江桓最后做了个总结，他强迫自己用自信坚定的目光看向陆嘉郁，虽然他现在非常想躲闪。

    陆嘉郁似乎完全没有相似的尴尬，她一开口就问得十分犀利：“蔚来也不是拿着点子找第一笔投资的公司了，既然公司成立了一年多，我对你们业务上的发展更感兴趣一些。”她翻看着自己敲打记录：“回到ppt45页，你们说在失去两笔订单后，公司的路线有较大的调整，你能说说具体是怎么样的调整吗？”

    江桓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一番侃侃而谈之后，又示意首席技术官CTO来接棒说说技术上的调整，看到对面的投资人露出微笑，CTO也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陆嘉郁翻过电脑屏幕：“我翻到了你们两年前在商赛时期的创业计划书，还有演讲用的ppt，和你们今天讲的，从内容上，我没看出太大的区别。”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江桓动了动喉结，可是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副总想救场，但面对被捉了现行的事实，也哑了火。可陆嘉郁的目光依次扫过他们，似乎非要等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嗯...在制作文稿时我们有参考之前的一些...”江桓情急之下解释，可这显然就坐实了什么计划路线都是乱编忽悠投资人的事实，他惊觉不对，副总立刻打断了江桓的话：“其实是，我们是觉得...还是最开始规划的路线比较好，就改了回去。”

    陆嘉郁就静静地看着他说到说不下去，才接上话：“好了，我又不是在检查你们的作业，如果你们现在团队内部还达不成共识，这点就之后再讨论吧。”

    接下来的几个问题，江桓恍惚着，一个也没接好，他心里只想着，完了完了，父亲给自己找来的唯一一个机会，也要搞砸了。

    投资人的不满是不会表现在面上的，一个小时很快到了，陆嘉郁客气地跟他们道了别，江桓出门时捏着手机，给江毅华的电话始终没有打出去。团队情绪低落，江桓气压很低，但是迈出禾安大门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你们先回去吧。”

    陆嘉郁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她今天过得不太顺利，除了一堆一无是处的公司，还有韩总对她决定的干涉。因此她走到地下停车场时，也没留意到自己的车前站了一个人。

    就在她准备打开车门时，“陆总，”熟悉的男声从前方传来，江桓的轮廓从阴影中显现。陆嘉郁疲累得不行，连骂一句“阴魂不散”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本该打起精神，以投资人公式化的语气告诉对方如果想要进一步讨论，欢迎跟禾安约一个时间。

    但她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手撑自己的车，然后才问：“你怎么知道我的车是哪辆？”，江桓看着那辆深灰色的复古跑车，竟有难得的一瞬轻松：“...猜的。”

    江桓看起来比她还累，他缓慢地踱步到陆嘉郁的面前，直到两个人刚好可以闻到对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时，他停下了。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中间展开，陆嘉郁拿不准他想说什么，慵懒地斜着眼看他。

    漫长的沉默后，还是陆嘉郁先开口了：“你想说什么？如果是投...”

    “对不起。”江桓这句话讲得很快，不太礼貌地打断了陆嘉郁：“我一直觉得，我欠你正式的道歉，虽然...”他顿了顿：“一句不痛不痒的对不起也没什么用。”

    他说的话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但陆嘉郁显然不想谈论什么约炮的黑历史。她该云淡风轻地接下道歉然后翻篇，不过她却不想这么做：“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她看了江桓一眼，钻进了车里，对方却在此刻急急地把住了车门：“我知道，今天的讲演完全不能让人满意，但讲演不能代表公司，也不能体现我们这么多人的努力，蔚来...”

    陆嘉郁抬起眼看他，终于用上了之前的台词：“如果想要进一步讨论，欢迎跟禾安约一个时间。”，她搭上了江桓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车门上拉开。她摸到了冰凉的表带──那只“TMD江诗丹顿”，她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接着从容地关上门。

    后视镜里，她看到江桓挺拔的身影变小，在她转过一个弯后彻底消失了。

    陆嘉郁压力很大的时候，就会产生放纵自己的冲动。比如今天，她下楼前就右滑了两三个，可惜聊了几句就觉得烦，因此也没再继续回复下去。

    陆嘉郁随意地从聊天列表里选了一个名字，丛青，一看就不是真名，她忍下对面急色的“小jiejie”称呼。她趁着堵车飞快打字。

    “今晚有空吗？”──Lu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