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荒诞

    两个人交谈的空档温煜关猫的房门突然被打开，一只纯白的小猫探头探脑的走出来，身后跟着另一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家伙，“诶呀！”女孩儿惊呼，“你已经聪明到可以自己开门了吗？”站起来跑两步过去给两只猫一并抱起来，歉意的看着聂明宇。只见男人带着温柔的笑意冲她招手，“没关系，抱过来让我看看吧。”

    毛茸茸胖墩墩的两个小家伙完全不怕人，放到他身边就扒拉着裤脚打滚，温煜坐回位子，笑着提溜起来其中一个给他展示，“这只是小钻风，”眼神示意另外已经跳上茶几拨弄蛋糕上蜡烛的猫咪，“那个叫总钻风。”

    这样奇怪又可爱的名字逗笑男人，纤细修长的手指伸出来揉捏猫咪的下巴，旁边陪着的是巧笑倩兮的美人，如此温馨场面实在难得，让他生出一种幸福的错觉。温煜自然的靠过来，头几乎贴着他的肩膀，女孩儿独有的香甜萦绕在男人周围，让人无限沉醉于此，听着她细腻的声线讲自己是如何收养这两只猫咪，聂明宇低头轻吻她的发丝，单手揽着人肩膀，两人依偎在一起。

    可惜总有不速之客打断这样难得的安宁。温煜很懂事的走开不听他电话，抱着小钻风靠在窗边欣赏城市霓虹闪烁，灯火通明。

    “是家里打来的，”揣好电话的男人站起来，歉意得看着面前的女孩儿，“爸爸叫了他的干儿子，所以一定要我回去吃饭。”

    女孩儿轻轻点头，又对他后半句话展露出微笑，“我送你吧，”抬抬下巴直指还开着的红酒瓶，“你喝过酒，别开车。”聂明宇看着温煜只在家居服外面披上一件大衣，但墨镜和口罩倒是戴的完好，“不怕有记者？”揣好钥匙在兜里，偏头调笑一句，“市长大人的家附近怎么会有记者？”

    带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目的，温煜开着自己的车子，而聂明宇的福特好好地停在她家地库里，这又是个见面的借口也未可知，聂明宇看出女孩儿隐秘的小心思但没戳破，甚至还有那么点欣喜。还好错过晚高峰，否则从郊区回城市中心的路可想而知有多拥堵，但聂明宇似乎不太满意这样顺畅的通行。

    停在他报出的地址门口，透过车窗看着这栋老旧的二层小楼，很难想象这是属于市长的居住场地，聂明宇迟迟没有下车，一时间寂静渲染在狭小的车室内，温煜摸不准他的意思。

    男人到底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轻轻吻上女孩儿的眉心，看着人毅然下车的背影，温煜伸出手指摩挲刚才被亲吻的还残存着温热的地方，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瘦削？明明很精干的男人背影却如此……落寞？那种强大的孤独感侵袭她的感官，但她只能等待男人主动开口。

    殊不知两人无声的拉扯尽数落入迟到的孟琳眼中，她拿手机拍下温煜的车牌号，才带着愤恨进了公公家大门。

    一顿饭味同嚼蜡，聂明宇仔细观察着对面刘振汉的言行，眼神晦暗不明的隐藏着思绪，他的好兄弟啊……聂明宇不知该如何形容，毕竟从未想过和这个男人有一天会站在对立面上，哪怕他作恶无数，哪怕他清楚自己终究会接受审判，但不该是由这唯一的兄弟做出。等等，一条讯息从大脑中闪过，他好像察觉到什么似的眯起眼睛，也许这正是有些人想要的，兄弟阋墙，渔翁得利。

    那个曾经不在意的匿名信浮现出端倪。

    两道几乎同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他的思路，海关眼线的通报虽然在意料之外但也不是很让人惊讶，能知道他的利益线并不在这个队伍里的人——。

    聂明宇已经有了答案。

    他到要看看这个人准备做到什么程度，想凭借一己之力把天都的干部官员连根拔起好青史留名吗？笑话。这年头，无利不起早。

    孟琳沉寂一个晚上的忍耐几乎要把自己逼疯，她爱不爱聂明宇都无法容忍这样被践踏尊严，不碰自己的丈夫却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这样的认知让无数挫败和自我否定的心情尽数涌现，也许从前只是捕风捉影的猜测，那如今几乎就是铁证如山，甚至他都不避讳人的让那个女人直接出现在家里门口。

    看着手机里车牌号的照片，黑暗中闪烁的微光让所有恶意隐藏，她要搞清楚到底是谁。

    张峰十分诧异今天聂明宇主动询问起贺清明的事情，在他的印象中打理这些黑暗买卖的都是自己，聂明宇一般只要结果，但今天似乎哪里不同了。如实汇报着自己腐蚀贺清明的计划，那批车只要今明两天办好手续就能尽数转移，毕竟公安局打草惊蛇让他们提前做了准备，贺清明到目前为止也还算配合。

    扶着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一边思索张峰的话，海关是重点，内鬼和背后的人更是，而他们除去走私这一条破绽外……男人抬头，目光如阴鸷的毒蛇般锁定站在对面表现得轻松地张峰，“你的本子，是不是漏了什么？”

    张峰用手帕轻轻拭汗，对这话不明就里，赵志刚是不听话，但现在也没到危急时刻不用非要处理，那两个妓女也早就清理干净，还能有什么？聂明宇摇摇头，“不是两个，是三个。”

    张峰如梦中被惊醒一般目光如炬的看着自己的老板，手握拳沉声说道，“是我疏漏，这就去把她找出来。”

    聂明宇冲他轻轻挥手后仰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思考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只是这些证据和线索绝不能被警方掌握，有什么漏洞要立刻补上。他头一次如此关心自己的存亡，也可能是这次的危机尤为严重，但心境变化才是重点，也是这灰暗人生中第一次闯进一株绚烂的花。

    那个小家伙竟然自不量力的想做自己的太阳，男人轻笑。若被人看见他这样的笑容，恐怕定要评价个魅惑众生了。

    小芮轻轻叩门打扰了聂明宇的小憩，不过他只是皱皱眉就让人进来，得到孟琳在调查车牌号的消息时聂明宇危险的眯起眼睛，镜片藏住杀气，无言胜过万语，是他太过纵容了。“先别声张，把她调查到的东西都拷贝一份给我，如果她要做什么对温小姐不利的事情你们可以直接出手阻止。”

    取车的时候没见到温煜的面，打电话才知道是经纪人接她临时参加品牌方的活动。

    【今天方便吗？请你吃饭好不好？赚了一笔外快︿－︿】

    小小的表情符号透露出女孩儿心情，聂明宇也不自觉的被感染到唇角勾起弧度。

    【好】

    傍晚依言去到温煜提供的地址，她已经欣然在那里等待着。

    “我想这里的海鲜很久了，”亲自给人倒茶，眉眼具笑的解释道，“不过这里人均太贵啦，也就赚外快的时候才能吃得起。”

    聂明宇还没说什么就看到手边女孩儿推来的一个小盒子，他没什么迟疑的打开，里面是一只精致的镶嵌着红宝石的领带夹。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想谢谢你，虽然感觉你并不经常系领带，”温煜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送给男人领带夹的含义①，不知道也没关系，他们不缺这样的表白。

    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雀跃的小家伙，聂明宇勾着人腰肢把她拉进，“温煜，别这样，”鼻尖贴着鼻尖，嘴唇悬空在对方前一厘米的距离，“后悔了也逃不掉的。”话音落下后吻就黏了上来，唇瓣相接，什么情绪都化在粘腻的交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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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暧昧的用餐氛围被不速之客打断，接过一通电话就明显落寞的样子让聂明宇放下手中的餐具，但温煜却主动开口了。

    “家里的事情……”低沉又带着哽咽的声音让人的心被揪起来，刚要猜测是不是母亲的病情，“我……生物学父亲，刑满释放了。”

    “他是因为性侵我未遂进的监狱。”

    简短一句话让男人坐直了身体，愤怒一时间占据心头，把温煜拥入怀，安静的聆听她的诉说。

    一个吃喝嫖赌样样都沾的父亲对童年幼小的女孩儿来说是噩梦一样的存在，暴力是家常便饭，只因他有一份国企的正式工作而被视为家庭的顶梁柱，软弱无能的母亲即使被打的鼻青脸肿也只能臣服，因为没有经济来源无法生存。温煜说生活其实也不曾善待于她。

    而恶棍也向她伸出魔爪。

    温煜已经记不清那天是如何裹着残破的衣物逃出家门，又是如何一路跌跌撞撞的跪倒在警局门口，得益于流氓罪的存在，一个性侵自己亲生女儿的父亲很快被送进监狱，但这对她们母女还说是更无望深渊的开始。

    周围人指指点点，不洁不孝的帽子牢牢扣在温煜头上，断掉的生活来源逼迫母亲一人做三份工……“你知道吗？”讲到这里时女孩儿含着泪靠在人胸口一字一句的说，“mama曾经哭着问我，为什么当时不能忍一忍，只要忍过去了现在她就不用这么辛苦。”

    “我不恨她说这样的话，”谁能指责一个为自己赚学费而断掉一根手指的母亲呢？“所以只好拼命学习，考到北京大学。”

    “在我以为日子要一天天变好的时候，mama查出肝硬化。”仿佛是命运的嘲笑，她不得不放弃心中崇高的理想，为了快速获取金钱而踏入这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我还是幸运的，”擦拭掉脸颊的泪痕，以一句嘲讽结束自己的剖白，而男人只余下深深地痛惜。

    聂明宇回想起自己的童年。

    而迅速调整好情绪的女孩儿给了他今晚第二次震撼。

    “生活总要过下去，虽然我对这个社会十分失望，但既然走一遭，也不能让自己白活。自怨自艾不符合我的人生信条。”

    “聂明宇，因为遇见你，我可以原谅从前所有的不公，”

    ①送男人领带夹是想要给你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