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香和檀木香

    天空笼上夜晚的晦涩暗意，程泠放下一半车窗，春日的风轻柔地涌进车内，吹散丝丝酒气。

    今天是程大小姐分手后的第三天，自小认识的一群朋友怕她伤心，特意攒了个局，清澈剔透的酒水放在眼前，酒吧的灯光打在上面，更衬出灯红酒绿一词，程泠却觉得了然无趣。

    到最后，临临散场，这群朋友喝的四仰八叉，互相搀扶着和她打招呼回见，秦若姣——这群人里和她关系最好的姑娘，一头咖色大波浪滑落到胸前，嘴唇莹润润的，吐出的却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程泠啊程泠，亏你长了这么一张好皮囊，又叫人给甩了啊。”秦若姣拧着眉，只觉得恨铁不成钢。

    程泠的恋爱之路不能说是不顺利，只能称为一塌糊涂！

    但程大小姐的客观条件可以说是她们这群人里最好的了，优越的家境，天赐的好容貌，学识修养无一不被道一句优秀。

    就这样，大学两年连连三段恋爱，终以分手告终。

    “扶好我，”秦若姣身体晃了下，拍向一旁搀扶她的陈柏清的胳膊，清脆声听得程泠都隐隐泛痛。

    陈柏清“哎呦”一声，唇角却勾着淡淡的宠溺：“大小姐，扶着呢，今天去我那歇着啊？”

    秦若姣今天喝得有些多了，头倚在陈柏清的肩上，微微颔首，又说道：“那你先去把车开过来…”

    程泠望着陈柏清小跑远去，秦若姣却低头翻起了包，那张卡片压在下面，她指甲太长了，一时捏不起来，啧了声，着急担心陈柏清马上回来，用力一扣，给小羊皮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她一把把卡片塞到程泠兜里，站不稳于是扶着程泠胳膊，嘴闲不下：“你这穿的什么，我都没好意思说，哪有人穿冲锋衣来酒吧的。”

    “现在还有点冷。”程泠倒没觉得有什么，勾着她的头发：“这什么？”

    秦若姣喝蒙了，塞完卡忘了解释，被提醒才想起来说：“知道你程大小姐还是看不上学校里那些，这里面的都是极品，有空去临幸临幸。”

    程泠顿了顿，点头了然。

    陈柏清揽着秦若姣的肩，扶她上车，回头和程泠招手再见。

    程泠双手插兜，那张卡片就静静地躺在她手中，收在冲锋衣兜里。

    *

    等她回过神来，车已经停在大楼的门前，她从一开始就喝的苏打水，却好像被沾染的酒气迷了神，鬼使神差开过来了。

    大楼银白色的招牌和卡片上的字体一致，Ilusión。西班牙语，“幻想，幻觉”的意思。

    她想着，既然都来了，程泠伸手推开了Ilusión的大门。

    店内相比大楼冷色调的装潢，看起来温和许多，浅木色的柜台搭配着适当的绿植，和其他日式美容机构或者酒店没什么不同。

    程泠打量了两眼，墙上的挂表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大堂里除了柜台里那位穿着西装的男性，再无他人。

    程泠其实对这一无所知，秦若姣描述的像个高级会所，实际看着却没有那种奢靡的感觉，她没有踌躇，朝柜台走过去。

    “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男人温和的问道。

    见面前少女穿着黑色的冲锋衣，眉眼冷淡，注视着台上摆着的展览单子，男人适时介绍起Ilusión的项目。

    Ilusión是一家提供“幻想”的店，并且专为女性服务，如其宣传的，你可以在这里得到你想到的所有服务，当然，是在合法的范围内。

    比如展览单子上介绍的，与温柔的男性谈心，体验恋爱感的约会，放松舒适的采耳按摩，但既然秦若姣用如此暧昧的语气跟她推荐，这家店肯定不止上面说的这么简单。

    “……收费标准可能会高一些，为了保持给顾客提供良好的体验。”

    程泠有点没耐心听他介绍，从兜里把Ilusión的卡拿了出来，男人的话突然顿住，抬眼惊讶地看了她眼，接过卡片查询序列号。

    “是秦小姐么，您的体验次数还没有使用过，是否要……”

    程泠抬手打断了他，她有些倦了：“不是。”

    她在私有物的使用上有执拗：“帮我开一张新卡吧，和这张一个规格。”

    “稍等一下，”男人闻言侧身发了几条消息，没一会一旁的电梯门开，走出来个容貌高了不止一个等级的男人。

    “女士，请往这边走。”这男人的声音尤其好听，深邃的眉眼似笑含情，程泠隐隐不耐的情绪被净化，果然看帅哥能让人心情好。

    于是她便跟着男人进入电梯，直达七楼，与楼下那男人不同的，这位胸前挂着小小的烫金胸牌，纂刻着三个小字，方奕寒。

    似乎是看出了程泠的情绪，方奕寒暖声解释着：“邀请制会员卡需要到七楼才能办理，体验到的项目也会更丰富些。”

    程泠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说法，七楼的布设明显更奢华，程泠抬眼看去，一旁的休息区，深咖色的沙发上坐着个清隽的男子，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低头看着手机。

    方奕寒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神含笑给她解释：“七楼之上提供需要外出的服务，他们会在左手尾指上带一个本店的戒指。”

    程泠扫了眼，如他所言，那人左手尾指上戴着个金属色戒指。

    方奕寒把她引到另一侧沙发上，又利落的从七楼深木色柜台上取下几张纸，放在程泠面前，是会员卡的个人申请表。

    夜很深了，从透净的落地窗向外看，天空隐隐泛着蓝黑色，程泠捏着圆珠笔，随意勾着选项，问题都很常规，她没几秒浏览完，确认无误递给了方奕寒。

    他接过纸，又递来一张，程泠一手支着头，懒散的拎着看，看到个人定制几个字没往下看：“这个再说，可以挑人了么？”

    “马上，您稍等一下，”方奕寒录入信息的动作加快，激光篆刻的银白色卡片很快制作完成，他把卡轻轻递过去，随即拿起平板放在程泠的眼前。

    一张张美男的照片看得她应接不暇，指尖划过屏幕忽的停住，赫然是方奕寒的照片，他亲切解释着：“如果希望我来提供服务，当然也可以。”说完，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且不说客套的成分，如果是这位程小姐，他确实很愿意，毕竟她有着如此貌美的一张脸。

    程泠沉吟不语，却到底没翻到下一页，她指尖点点：“就这位吧。”

    方奕寒顺着手指看去，眼中讶然，这位今天居然来接客了，很快压下思绪，轻声道：“好的，马上帮您安排。”

    程泠阖着眼揉了揉太阳xue：“要一个安静点，隔音好的房间。”

    方奕寒问了她大致的要求，在平板上cao作了两下，指引她上楼，安排在九楼的一个房间，程泠拖着步子，走廊铺着柔软的地毯，门都紧闭着但隐隐约约仍能听见些靡靡之音，她蹙着眉推开房门。

    屋顶中央圆灯亮着柔和的灯光，选择的那人，裴栖然还没有来。

    还好关上门后，隐隐约约的声音就消失了，这房间布局和酒店的套间差不多，程泠脱了外套瘫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她阖着眼，伸着胳膊调试灯光开关，直至晃在眼皮的光色骤然变暗，才满意地耷拉着手。

    昏暗的房间内，室内香氛勤勤恳恳地挥发出浅淡香味，程泠脑中渐渐清晰出刚看到的那张半身照。

    很白，她第一印象就是，这人很白，头发理成在大学生中常见的微分碎盖，黑色，没染发，唇色水红，眉眼，眉眼有些记不清了。

    “咔哒”

    开门声在安静的室内尤为清晰，把程泠从昏睡的深渊拽了出来，让她有些恼了，她试图重新捕捉沉睡的感觉。

    一股不同于香氛的清爽味道先于人，飘了过来，皂香掺杂着些檀木的味道。

    程泠缓缓半睁开眼，浓密的睫羽将本就不开阔的视野又遮了个大半，在昏暗间只隐约一个身影朝她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