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死(上)
第十五章 心死(一) 断断续续说了不少语不成句的期盼,解萦捧着君不封的脸,胡乱又急促地吻他。 女孩眼里的狂热,看着十分骇人。 才苏醒时,解萦就像一条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君不封的脖颈,那时他尚有招架的余地,可以冷静淡然地抗议她的亲近,可现在,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草药香气,他就像是跌进了什么红颜迷魂障,动弹不得,只得僵在原地,任她采撷。 想到女孩这一路为自己付出的艰辛,君不封轻叹了一口气,到底搂住了她的腰身。 君不封的默许无疑助推了解萦的疯癫,她身体一颤,似乎也吃准了君不封短时间内不会反抗,更是卯足了力气咬他吻他。 男人干涸的嘴唇被她咬出了血,她像此前那样与他分食他的血rou。 君不封还是没能学会该如何来对抗她灵巧的冒犯。他只是被她的冒进激得一退再退,溃不成军,最后崩溃着呜咽,呼吸不滞地讨饶。 在快要窒息的一瞬间,解萦短暂放弃了对他的血味采撷。她薅着他的头发,像头贪婪而天真的母兽一般,强迫她的猎物注视她。 君不封确实不再躲闪了,他仅是迷蒙地望着自己,脸上有股奇异的光辉。 夜风微凉,突来的寒风激得男人打了个寒颤,他这才从那狂热的掠食中回过神来。直视她的双眸犹疑了一瞬,男人喉结微动,还是从容地迎接她的视线,凝望映在她明亮眼眸里自己那下贱而卑微的影。 两年后的重逢,因为彼此都有不同程度的躲闪,解萦彻底摊牌之前,两人交集寥寥。便是那令他尊严全无的悲哀一夜,与随之而来的漫长黑暗相比,也短暂地像个诡异的春梦。 说不清解萦是何时撬动了屋里的机关,埋入墙壁的不夜石倾泻而出,洒下了一地光辉。女孩的笑容就隐藏在那如梦似幻的迷离光芒下,如果不是他正在坦然地露着身体,可以切实地感到寒冷。也许君不封又会以为,自己误闯到崭新的春梦之中。 与两年前相比,解萦乍看起来没有太大变化,甚至比之前还要苍白消瘦,让他心疼不已。解萦身形娇小,又是天生的脸嫩,也许等她到了三十多岁,还是可以从容地混迹在十几岁的少女之间,也不会有丝毫违和。 可这天夜里,君不封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解萦不再是那个动辄在自己怀里撒泼打滚的幼童了,她是一个羽翼丰满的成年人,一个全须全羽的,女人。 他依然能从她如今的姿容里看出少时依稀的蛛丝马迹。两年的分离,君不封没能阻隔她对自己的迷恋,可这段时间却恰到好处地分隔了他与她之间的连接。 像是突然有了断点,他从那与往昔相似的面容中看不到一丝熟悉的过往,也终于得以一个“陌生”男人的目光来审视她。 与解萦相识多年,他们从来没有这样长久地凝望彼此。除却之前的强吻强咬,君不封从没和他的小姑娘离得这样近。 他就像是第一次目睹她清丽的姿容,目之所及,都是赞许,都是惊叹。 长久凝视,甚至是血气上涌的眩晕。 前所未有的亢奋烧得他头脑昏沉,他能感到自己的周身在发热,发疼。 原本跪坐在地的女孩,这时已经起了身。 她柔软的脚掌还在锲而不舍地摩挲着自己,先前是羞辱一般的踩踏,现在是近乎折磨的摩挲。君不封洁身自好,自渎亦甚少,哪里经受过这样直接而新奇的刺激。丑陋的欲望随着他不可名状的欲求一起膨胀,他为自己尚不曾知晓的欲念而恐慌,可那丑陋已经率先抬起头,向女孩勾勒出一个清晰明了的形状。 印象里,她也这样坦然地目睹过他身体的变化,甚至不止一次。可手指的短暂触碰与长久的磋磨是不同的。 那时的她是撩拨,是好奇,而今的她,就是坦然处之地玩弄。 解萦朝他挑衅地一勾嘴角,不顾君不封的难堪,更是兴致勃勃地逗弄脚下的长龙。 以前没怎么见过男人,解萦还不太懂就中的猫腻,经手的男人多了,解萦就在心里暗暗评了级,大哥也许比不过那些生来就被权贵饲养玩弄的昆仑奴,但以她的喜好,君不封的一切,对她都是恰到好处的合适。 心里虽对此欢欣不已,解萦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她无声地向他说了一个字,男人情绪激动,立刻变得双眼通红。 他读出来了,那是她在骂他“贱”。 君不封的眼睛红,身上更红。前所未有的羞耻激得他浑身震颤,隐入胸前的青鸟也有了腾云驾雾的趋势,要隐隐蜕成凤凰。 她的手指顺着他的干涸的唇,顺着他灼热的肌肤,一路向下抚摸,滑过他的锁骨,他的胸肌。最终停在了胸前的茱萸,她煞有其事地绕着它们转圈。 随后,一口咬上去。 轻轻地噬咬,重重地吸吮。 君不封早在几年前就已被解萦悄无声息地开发过,胸口更是她的重点关照部位,解萦从前就爱咬他。趁他清醒时咬他,既是新瓶旧酒,也是故地重游。 解萦只有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像是整个人突然溺毙在懒洋洋的海,君不封在频繁发抖中蜷起脚趾,他拼命压抑着到嘴的喘息,不清楚为什么仅是被她吮吸,他就无可抑制地陷入到一股难耐的欣悦之中。 回到密室之前,他已经认了命,也确实接受至此不见天日,陪小丫头耗一辈子。他做好了被她凌虐一生的准备,他不怕被她打骂,那是他欠她的。 可现在的发展快要超出他的承受限度了,眼下的一切甚至没有给他作呕的机会,他仅是吃惊地体悟着身体的如实反映,发现他竟是这样渴望她的触碰,即便有心制止,不管是说是做,他都瘫软得抬不起一丝力气,只能呆呆地任由她采撷。 君不封的“反常”不仅惊到了他本人,也同样让解萦惊诧不已。 在他小腹挑弄蹂躏了一阵,解萦重新穿好了她的绣花鞋。她若有所思地盯着羞愧到根本抬不起头看她的男人,不可思议地叹道:“大哥……你变了。若是换作往常,你怕是早就开骂,要赶我走了。” 君不封看着自己身下的狼藉,苦笑:“傻姑娘,难道你期望大哥骂你?” 解萦挑眉骂道:“你敢!只要你敢骂一个字,未来一个月的刑罚,有的是你好受!” 君不封抬起头,眉目里依稀有过往活泼好动的影,他噙着一点笑,打趣道:“你这妮子,原来早就下好套了,故意在这儿等着我呢。” 解萦得意地哼了一声,下意识叉起腰,摆出一副向他耀武扬威的模样。 以前,她偶尔也会这样撒娇。 沉默了片刻,两人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锁链牵动,男人地抬起手,百感交集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解萦接受着男人暌违已久的亲近,下意识吸了吸鼻子。 几炷香时间以前,她尚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她苦心营造的可怖肃杀荡然无存,即便她和君不封之前尚在亲热,可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头也不回地走向了她所熟悉的轻松诙谐。 也罢。 就算他们目前是一副不上不下的尴尬关系,可这屋里,也只有他们两个人。 归根结底,还是关起门来说自家话。 解萦以一己之力斩断了君不封的隐忧,还彻底斩断了他的未来。男人既没了来处,也没了归途,有的仅是和她在一起的当下一刻。 这一切与他们相依为命的那几年又何其相似? 就算隔阂再重再深,稍有不备,他们还是会下意识回到他们既定的相处模式中。 君不封在缅怀过往,她又何尝不是呢。 解萦依着自己对锦城那间刑房的印象,锲而不舍地改造着密室。可大哥不在身边的时日,除了改造,她一步也没再往里面踏过。 大哥不在,那里就只是一间空荡荡的牢房。 现在他回来了,即便密室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可他坐在这里,这里就是她的家。 锁链还像过往那样束缚着他,以前的一切一切也就都回来了。 与君不封相依为命的那几年,是她短短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日。费尽千辛万苦,她终于让一切回到原点,也终于可以抛却江湖上的不快,放心收敛自己的羽翼,做一只归途的鸟。 在这个理应高兴的日子,她似乎也没必要开始对他的报复。甚至可以说,当他把自己彻底束缚起来的那一瞬,她报复他的念头一下变得很微弱。 那令她“不安”的安心,随着他的归来,也重新找到了她。 摆在他们之间的问题还是那个问题,可她已不是两年前的自己。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好些时日,她有的是心术和手段没对着他使。心里隐隐有想要凌虐他的欲念不假,但和她一直以来的心愿相比,这逐渐觉醒的欲求分量轻到不值一提。 思及至此,解萦不顾君不封的错愕,转身离开了密室。 再次回到密室,她拿了一床新做的棉被,沉默地为君不封披上。 第十五章 心死(二) 年初离开留芳谷时,还是早春二月,而今已近立夏。留芳谷四季如春,便是夏日,也不会太过炎热,气候很是宜人。只是深夜毕竟不比白日,密室又相对阴寒,解萦始终没忘记君不封此前那让她胆战心惊的一病。 君不封这一路都被赤条条地塞在箱子里,燕云和解萦新调配的汤药药性猛烈,整治得君不封这一路周身冒火,通体guntang。可适才被解萦迎头灌下一碗药,许是药性儿发作,体内毒素渐解,他又在风中被解萦摁着又咬又亲了半晌,冷汗几乎把全身浸透,夜风也趁虚而入,顺着钻进了他身体的罅隙。 回到密室和解萦针锋相对时还不觉得,解萦扭头离去,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地上,他本能在这突来的阴寒里发起了颤。 依他对自己身体情况的判断,那是即将发烧的前兆。 解萦法外施恩,为他送来棉被,君不封自然不会同她客气,三两下就将自己裹成了个密不透风的粽子。 暌违已久的温暖让人倍加留恋,在棉被里舒舒服服地哆嗦了几下,君不封满意地眯起眼睛,随后畅快地松了口气。他看着一旁冷冰冰的解萦,目光是一如既往的赤诚热烈,还有股掩盖不住的欣悦。虽然他的快乐因为自己的阶下囚身份不免沾染了一点黯然,但还是志得意满的眉飞色舞。 “还以为以后一辈子都要像个猴子似的光屁股,看来我的运气还算不错,虽然做牲口没衣服穿,好歹有棉被盖。我看这棉被是新絮的棉花,针脚也不密……你一直不擅长做针线活,替大哥cao办这些,是丫头有心了。” 解萦瞬间涨红了脸。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人都闹到了这一步,君不封还是可以漠视他们之间的种种不快,甚至挺着她留下的那一身伤疤,单挑她的那一丁点好来感谢。最可怕的是,这不是奉承,这份感谢与欢欣,确实出自君不封的真心实意。 她忍不住在他身上踹了几脚,咬牙骂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只不过随手拿了床被褥而已,真当是特别给你准备的了?” 解萦脚上的那点力道不痛不痒,根本撼动不了男人半分,他像尊佛陀似的晃了晃,便狡黠地笑道:“我知道,是大哥沾了你的光。”他顿了顿,有些不情愿地伸出手,摸索着棉被上的针脚,眉头微皱,“只是话说回来,这被褥上的针脚确实是太粗糙了些,新絮好的棉花,没几天就会跑没的。棉被给大哥盖当然没什么,大哥身强体壮,又是苦出身,平素有个遮盖的东西过夜就行,但我看这布面的式样,这被褥怕是有一对儿……这样,横竖现在也不算特别晚,不如你把你那床棉被也拿过来,大哥帮你补补?” “你……” 解萦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 君不封看她的目光坦诚,话语轻松随意到仿佛一下穿过了他们僵持的过往,重回彼此相依为命的田园岁月。这一瞬他可以调侃着替她缝补被褥,仿佛下一瞬他就会挑拣着院子里的破败,又要大张旗鼓地替她重扎篱笆。他们的那些龃龉,憎恨,谩骂,乃至他现在的不堪处境,都被他轻巧一卷,彻底抛向了脑后。 可笑的是,她的一切狠厉都像是面对他的一场拙劣表演,他根本不为所动,甚至堂而皇之地漠视她的权威,连对自己接下来的处境也没有完全的认识,似乎是吃准了她不会残忍对待他。可不管他是不是她的阶下囚,是不是已经沦落成她的畜奴,这一瞬,他都回归了他最本来的职责——她的大哥。 三年前她给他下毒,迎来了彼此长达一年的冷战。他虽不会对她撕破脸皮,但他可以随时陷入到防备她的状态,并不惮把他对她的厌恶全数展现给她看。 如今,他的遭逢比三年前还不如,可他的眼里没有了憎恨,没有了防备,虽然他看她的目光里总有一股难言的哀伤,但那终究是自己熟悉的信任了。 她不知该同现在的他说点什么,只是心情复杂地拿来针线,带来属于自己的那一床棉被。 与给君不封准备的棉被相比,解萦给自己准备的棉被更为对付,已经不是针脚细不细密的问题。君不封虽对此早有预感,真见到那床针脚稀松的棉被,还是下意识眼眶一湿。 小丫头恨他,憎他,骂他,打他,可下意识送来的东西,又总是想把她力所能及最好的东西送给他。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即便他让她伤透了心。 他吸吸鼻子,自嘲地笑了笑,快速替她缝补起被褥,而女孩就坐在他身侧,环抱双膝,沉默地看着他。 君不封手脚麻利,很快替解萦将那一团乱的针线理清,查漏补缺完毕,他郑重其事地将这床棉被批到了解萦身上。 兄妹俩以同样的姿势对坐,君不封意识到自己大敞着腿,姿态甚是不雅,下意识又去遮羞,解萦讥嘲地挑眉,又掸了掸棉被上的棉絮,冷声问道:“这是何意?” “夜深露重,密室阴冷,女子性寒,现在你又在屋里开了一扇小窗,大哥血热,不觉得有什么,但你这样下去,会容易冻病。” 她沉闷的脸上似是突然被他撕裂出一条狰狞的口子,她毫不买账地把被子甩向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道:“现在知道疼我了,以前呢?以前你是怎么骗我的?现在才来朝我示好,晚了!” 她到底没能压下这几年的不忿。 君不封唇角一勾,不顾她的闪躲,将她反手转到自己怀里,强行替她披好被褥。 女孩一如幼时一般坐到他腿上,可如今的她即便轻再盈,也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而非没什么分量的小豆丁。 大腿的僵硬提醒着逝去的年华,他又怔怔望着她。 几年前面对解萦的示爱,他尚可以告诉自己,那迷恋只是一时兴起,都是过眼云烟,等她长大,见识的男人足够多,她就会明白像他这样的亡命徒根本不值得她驻足。 可在他半吊子一般奔走为自己洗冤的两年里,她却不声不响替他布了一个精巧的局,如此精细而稠密的准备,已经让他没有办法再说服自己,她对他的爱恋仅是她的一场错觉。 抬手捋了捋女孩的头发,君不封恍惚道:“丫头,你骂得对,以前大哥凶你,是大哥不识时务,伤了你的心。你对此打我,骂我,大哥都没有怨言,因为是大哥做得不好。你对大哥情真意切,我若如今再对你冷言相向,那是我冷酷无情,辜负你的情意。” 素来绝情的君不封嘴里居然蹦出这样有情的一句话,解萦甚至怀疑她一时听错。 可随之而来的,是男人苦涩的相拥。 她迎头撞入他怀中,看他胸口的凤凰蒸腾,一床棉被披到两人身上,他像过往一样向她微笑了:“丫头,谢谢你一直以来为大哥做的一切。” 解萦鼻子发酸,险险要哭,锁链牵动,男人已经提前替她拭了泪。 她对他又踢又踹,又骂又打,而他仅是搂住她,坚定不移地搂着,就像很多年前他第一次抱住她。 解萦在君不封手背上留下了三个带血的牙印,疯癫偃旗息鼓,她任由男人搂着,逐渐从这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中回过神。 君不封适才的那一番话,比他毫无尊严地跪在地上同她道歉,更为让她受用。 可在通天的快乐之前,她心里率先敲响的,是警钟。 解萦这两个月的“表演”,江湖上人尽皆知,燕云想是也没有对隐瞒君不封自己的行径,他虽是个“已死”之人,但解萦没有把话说死,给他留了个可以随时复活的尾巴。而在这之后,也不会有人再漫山遍野地追杀他。 他重新是个干净的江湖人了。 君不封那样喜爱自由,又怎不会为这欣欣向荣的前景心动。 他很清楚她对他的欲求,应该也清楚,只要两个人重归于好,有了夫妻之实,那束缚他的一切,也终将不复存在,他总能重获自由。 所以,为什么不再故技重施,让她再被骗一回呢。 解萦承认自己有点心计,可在君不封面前,她始终是最容易被骗的那个人。 君不封固然毫无城府,可跟他比冷静自制,她从来就比不过。 解萦打了一个寒噤,压下去了就近和他撒娇的欲望,但转念又想,就是他一门心思想着逃,在她目前的cao持下,他就真的能毫不动容吗? 这么想着,解萦像君不封使了个眼色,男人心领神会,爬上了早就铺好的床铺。 解萦紧随其后,要躺在他身边,男人身体一僵,惴惴不安地劝道:“丫头,这稻草床铺不比你的拔步床睡着舒服,大哥现在是在做牲口,睡草席是理所应当, 但你远没必要和大哥挤到一起睡。” 解萦不屑地哼了一声,一口咬在他胸前,险些要把他一侧的rutou咬下来。她讥嘲地骂道:“事到如今才想起来自己这牲口的身份了?刚才和我大哥长大哥短地套了半天的近乎,现在轮到我要玩你了,又开始跟我摆畜生的谱了?” 君不封吓得连连摆手。 解萦嫌弃地瞪了他一眼,挑衅地问道:“如果今晚我偏要和你挤在一起,就要你抱着我睡呢,你是许还是不许?” “我有得选吗?”男人苦笑。 “你有,你一直都有。” 第十五章 心死(三) 君不封叹息一声,动作僵硬地搂住她。半晌不敢喘一口气。 解萦察觉到他的紧张,心里很是不满,提膝撞了他一下,男人吃痛松开手,神色却轻松不少,赶在她发飙前,他急忙道:“丫头,你……你能不能给大哥一件衣服?我知道现在我不配穿衣裳,可就算醒后还得脱掉,现在也是要穿的。我……我没办法就这样抱着你。” 解萦朝他身下冷冷瞥了一眼,唇角勾着一点轻蔑,她当着他的面解起自己的衣扣。 君不封一下涨红了脸,连忙拦她,可单是触摸她的指尖,他整个人都如同过电。后面更是连看都不敢看她,解萦稍一伸手,他就惶恐地向后一退,汗毛直立。 解萦更生气了,薅着他的头发又往他胸腹踹,尖声骂道:“我是话本里的蛇妖吗?要张口闭口吃了你?凑过来就能把你吓成这样?” 解萦越想越气。君不封越抗拒,她就越要钻到他怀里!她强行将身体嵌到他胸前,围着那已经被她咬肿了的茱萸狠狠咬他,腥甜的血液又一次渗入口中,她挑衅地揪着他的耳朵,舌尖色情地搅弄他的耳廓,朝里面轻轻吹着气:“君不封,我就这么大大方方地钻你怀里,你敢拒绝我?一个阶下囚有什么底气和我谈什么条件?” 君不封神色一黯,强忍着胸膛不时的疼痛,他小心翼翼揽她入怀。 解萦怒喝道:“抱紧点!” 他吓得抖着手照做,闲着的手又下意识捂住了胯。 解萦看他这样就要翻白眼,又心知确实不能一次逼他太狠,也就不再揶揄他。 君不封长久保持着这种僵硬的姿势搂她,解萦舟车劳顿了一路,被他这样“严阵以待”,实在没什么睡意。但她现在毕竟是被清醒的他抱在怀里了,就算君不封再不情愿,他也得知道,他怀里有她! 打量着君不封英挺的面容,解萦渐渐失了神。暌违已久的快乐重新找到她,她终于可以长久地凝视他,再也不必顾及包括君不封本人在内的想法。 横竖现在也不困,他又这样赔着小心,让她坏心皱起,忍不住逗逗他。 手指在他胸口徐徐划着圈,特意逗弄着中心的那一点,她任由自己尖利的指甲掠过他坚韧柔软的肌理,毫不留情地对着他的胸膛又拧又掐又拽。君不封疼得身子紧绷,才软下去没多久的汗毛又一次竖立,那本来一直试图云淡风轻的一张脸,也不自觉沾染了迷离的晕红。 解萦又在低声微笑了,她要的就是打碎男人的伪装。她不着声色地向后一退,膝盖有意无意掠过他已经掩盖不住的挺立,她借机情意绵绵地缠住君不封的脖颈,对着他的耳畔轻轻吹气:“大哥,阔别两年……你有想过我吗?” 她的神情是轻佻恶毒的,可望向他的目光还是盈盈如水。 君不封又要下意识说谎了,可只消对上她的眼波,那本能的抗拒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失神了片刻,他眼眶泛红,失魂落魄地拥紧了她,力气之大,像是要将她就地融进自己的骨血。 解萦没想到他会这样回应自己,反应也迟钝了些。她理着他散乱的长发,想接着往下追问,可似乎从哪儿问起都是扫兴。这两年固然过得跌宕起伏,可私心里,她宁肯这一切都从未发生。 “不说这个了。这两个月我不在你身边,燕云姐那里,应该对你还好吧?你辛辛苦苦维持了三十多年的童子身,没被她随手盗走吧?虽说你现在武功尽失,是个全然的废人。她不像我,她对下九流是天生不感兴趣,尤其对乞丐嗤之以鼻,觉得和他们睡觉是作践自己。就是那边采阳补阴,也断断采不到你头上。但保不准她会突然转性,或者拿你当她玩弄林声竹师徒的佐料,给他们三人助兴。”她恶意满满地在他小腹撩了一把,又抬眼威胁他,“说,你到底有没有被她占便宜?” 如果不提林声竹师徒,君不封也许还会继续沉溺在这旖旎的梦幻中,可这二人的出现,一下将他拉回了现实。 两个月过去了,他依然没能接受解萦对林声竹师徒的“裁决”。林声竹姑且不论,那一直待她情深义重的小道士呢? 燕云诓骗仇枫,声称解萦被她下了蛊毒,毒发时尸体上爬满了蛊虫,死相凄惨。 仇枫崩溃到痛哭不止,接连昏厥,燕云却每天都要拿解萦的“死”来刺激他,小道士每天都要咒骂她,但他又是天生的脸皮薄,骂也不会骂,只会次次把自己骂到声沙。 如果说林声竹遭受的羞辱,是燕云在理所应当地替茹心讨情债,那仇枫的遭逢只会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这是解萦在作孽。 但同时,他也在“比”,如果自己在仇枫的处境任人鱼rou,而解萦当真蒙难,除了痛哭,他又能为小丫头做到哪一步? 君不封的脸色愈发难看,解萦却偏要就这一点继续深入,想要看他的难堪。 过去两年即便是她人生最想删除的两年,她也很庆幸自己交到了燕云这个朋友。燕云估计她这天晚上兽性大发,会就地办了君不封,特意亲自下手,将君不封里里外外清洗了个通透,方便她享用。为此,她还专门为她送来几种新研制的助兴秘药,方便两人成全好事。 解萦肖想着之后的春光,仍是不轻不重地蹂躏他的胸膛,男人却突然一反常态,厌烦地将她一把甩开。这天夜里他眼中时常出现的茫然消失无踪,看向她的目光里,又是她熟悉的鄙薄和憎恨了。 解萦对他的本性早就习以为常,当下也不和他客气。她提着他的脑袋连甩了他十几个巴掌,直接抱着新补好的棉被,拂袖离去。 而君不封捂着脸,咳嗽着咽下了喉头的腥甜,他黯然地铺好被褥,蜷缩在棉被里,默默等待高烧的来临。 回到卧房,解萦亦是生气。明明中途的气氛已经好转,很快就能成全好事,可最终,两人还是不欢而散。但也多亏了这一晚的冒进,她看出男人吃准了她不可能真的对他下毒手,尚在利用她的软弱,一步步蚕食她的坚持,为自己谋取更多的“主动”。 他越是这样自以为是,她就越不能惯着他。 解萦反思自己,可能还是过往待君不封太好,不管这“好”是出自有心还是无意,到底让他自然在她面前有了特权,以为一切甜头都是“理所应当”,稍有一点苗头就要蹬鼻子上脸。 解萦决心小小晾他一晾。 起床之后,解萦前去拜访几位长老。 她痛失爱侣和亲眷的消息早已在谷内传得沸沸扬扬,这次去拜访长老,解萦很快被关心她的同门围了个水泄不通,更有不识趣的男弟子表示,就算解萦是天煞孤星,命定克夫,他也不介意她已与他人订婚的事实,愿娶她为妻。 解萦小心地应付着一茬接一茬的同门,在他们面前哀哀戚戚地演着戏,待到彻底应付完毕,把人送走,也已近黄昏,是该回家的时候。 解萦不事烹饪,家里也没余粮,这次自然拎了食盒,与不时抹泪的大娘们挥手道别,带回一盒满满当当的丰盛菜肴。 她是要晾着君不封不假,但伙食上也不准备太敷衍对方。强逼着一个爱凑热闹的人终年不见天日,已是勉强,再剥夺他为数不多的喜好,岂不是更难彻底和好?更何况,她也有心吃些好酒好菜,庆祝他的劫后余生。 这两年她四处奔走,学了不少酿酒秘方,更与他人交换陈酿,为君不封集了不少罕见的佳酿,她等着他病愈,要和他喝一个天长地久。 回到家中,解萦有条不紊地热着菜,同时为君不封熬煮解毒的汤药。 晾他晾了一个白天,想来他也饿了。 嘴上说着要晾着他,解萦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对君不封的思念,眼看饭食和汤药都要等一阵才好,她一头扎进密室,想要问对方这一个白天有没有想自己。 可她看到的,只有那一小床被褥中蜷缩的影。 君不封周身guntang,人事不知。 他又在发烧了。 与谷外背负众多疑难杂症的病人相比,君不封的身体可谓强健。他平时不生病,但每生一次病,就像闯一次鬼门关。 解萦已经很习惯他的“病”了。 最近是解毒的关键时刻,不能轻易调动药方,只能运用一些土法帮他退烧。 她把解毒汤药小口小口地喂给他,又把新拿回来的瓜果捣碎,口对口地喂,就这么衣不解带地在他身边照顾了一周。君不封病愈,身上的奇毒也解了七七八八。 这一次发烧,君不封并没有唤起解萦的怜悯,为他换取来一星半点的衣物,相反,在他病愈后,女孩在他面前露面的次数也少了,除了例行的给他送饭送药,她来看他的次数寥寥。 君不封倒不在意解萦的“怠慢”,他清楚这是事出有因。 解萦对他的照料从来都很尽心尽责,这次高烧,她更是不舍昼夜地守在他身边,片刻都不愿离开。可在外人看来,解萦归谷后已经不是深居简出这么简单,长时间不见踪影,让在意她的朋友很担心她的死活。他们频繁上门探望,挨个与她谈心,更有甚者还当场说媒,希望她能就此走出阴霾。 解萦默然接受了大家的好意,在他们面前戏也做得足,成功营造了一个决意出世的未亡人形象。友人们劝说得多了,渐渐发现劝不动,也就不再多费心思。 喧嚣一阵后,解萦很快迎来了比往日更萧索的清寂。 解萦求仁得仁,并不觉得眼前的日子有何凄清,旁人看她是决意守寡,实际她才刚刚迎来自己的情郎。落跑两年的君不封将长久在密室栖居,没有人的日子比她的更红火。 疲于应付接二连三造访的亲朋,解萦并不能在白日很好地抽出空来与君不封腻在一起,但夜里她是不会放过他的。 目前她的时间不充裕,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突破彼此的关系,只得依照以前的法子,于深夜将他迷晕,自己安安稳稳跳到他怀里入睡,宛如平常。 这几日稍微得了些空,解萦重新开始了对君不封的开发。 依自己找到他时的愁云惨淡,只怕这人两年来还是依照年轻时最原始的方式讨生活,养尊处优的姑娘们心中可容不下这样一位肮脏落魄的流浪汉。想来,大哥的童子身又不幸往后顺延了两年。 明明年逾不惑,却依旧青涩,面对她的撩拨,反应尚比不过毛头小伙。 他熟透了的身体是无人开拓的荒原,星火即可燎原。 解萦平素与仇枫的玩乐,离不开对他的折磨。可到了君不封这里,大概心里始终藏着爱,能让她兴奋到毛孔战栗的疼痛与羞辱在他病愈后逐渐销声匿迹,这几日单是触碰他的身体已经足够欢喜。她的情感和欲求像是在不经意间一分为二,在各自的路上各行其是。只是她对他的迷恋终究占了上风,少女心思欢呼雀跃地占据了她思绪的主导权,她仍是不死心地想要盗取他的爱。 当然,得到爱与占有爱,这是毫不冲突的两件事。 她留恋君不封身上的每一处肌肤,空有一身罪孽之火无法肆虐,他是足以承载她的辽原。她依旧记得双手第一次君不封身上游移的感觉,那时她心跳如鼓,指尖泛着耀耀火花,酥酥麻麻的热流一直由指尖传递到四肢,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她也曾遇见过很多男孩,笑脸盈盈地抚摸他们年轻的身体,看他们或沉迷或羞赧的神情,自己心如止水,毫无波动。 忽略掉君不封如今的阶下囚身份,唠起家常,两人仍是有说有笑,可每当自己试图亲近他,他就本能带起了重重叠叠的面具。 可偏偏,她爱惨了打碎他伪装那一瞬的快意。 她喜欢清晰明了地摸索着君不封身上的每一处敏感,恰到好处的抚摸,点到即止的亲吻,见证他无知无觉兴奋,又自顾自枯萎。她不给他释放的机会,只愿见证这频繁的绽放与凋零。获悉他有多容易动情,又有多大的可能纵情。 思前想后,除了夜里例行的撩拨,解萦在君不封的食物里悄然下了些许催情药物,默默等待他们关系的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