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舍离】万般皆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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荻花洲 彼时璃月并未一统,各地区魔神之间战火四起。岩之魔神率领众千岩军将士屯兵驻扎于荻花洲要地,又以岩石矗立起哨探所,以便探查四周形势。 现以迈入深秋,荻花瑟瑟,凉意渐起,吹得烛光葳蕤,营内千岩战士却并未入睡。众将领聚于帅营,听从摩拉克斯调遣。 摩拉克斯借以自身手臂的幽幽岩纹照亮挂在帐中的地形图。 浮舍站在席间就着烛光与岩纹细细描摹着岩之魔神的模样。即便身着玄色便衣,也丝毫难掩其挺拔与周正,袖口与腰封处绣着丝丝暗纹,低调地显示出几分贵气来。浮舍顺着摩拉克斯身形看去,黑衣与主人腰线贴合,柔韧的窄腰似是又有着喷薄的力量。 浮舍咬紧牙关。这身衣服乃是心猿大将弥怒所做,穿在摩拉克斯身上尽显俊秀,非心灵手巧亦或是异常了解岩之魔神身形尺寸之人而难以制出……弥怒能言善辩且才能出众,被岩之魔神收服后又整天花言巧语,还隔山差五地学些女人做的衣裳来送给摩拉克斯,浮舍内心虽颇有些不屑,却不得不承认摩拉克斯的确很吃弥怒这套,时常唤弥怒进帐共商战策。某日深夜,浮舍难以入睡便起身到帐外来回踱步,正巧碰见弥怒手脚轻便地掀开帅帐,等在见到他出来时,已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浮舍独自站在远处,看到弥怒面带春色地从帅帐走出站在无人看守的帐前整顿衣裳,顿时思绪凌乱。自此他看谁单独出入摩拉克斯的营帐都觉得不对味儿了。先是若陀,再是弥怒,接着是魈,哪怕是哨兵信使……浮舍难以压抑心中不忿,纵是那些小兵小将都行,凭什么他腾蛇大元帅又不可以! 腾蛇大元帅素来心胸宽广豁达,唯有这件事令他心头难以平复。他向来英勇善战,领兵冲锋陷阵,可帝君偏次次命他守营,反而带着金鹏弥怒等不及他勇武之人上阵杀敌,浮舍安慰自己道帝君许是看中自己能力委以守营重任,何尝不是一种看重与信任?可近来看到新任将领与摩拉克斯越走越近,几乎已超越自己的地位,心中实有不甘,却每次又被像是帝君看破了似的,独自把自己留下软言以劝,多大的不满也就都没了影。 但现在不一样了。帝君逐渐将目光放在了他人身上,对于自己未能有上战场立功机会的情况视而不见,使得浮舍心中逐渐焦躁不安。 摩拉克斯在地图上点了个光圈:“此处地势险要,须猛将镇守,何人愿意前往?”众将齐顺着帝君眼神望去,见到帝君有意派遣浮舍,便心领神会,不再挺身。 浮舍半垂着眼,未曾直视帝君,有意和他赌气。 摩拉克斯眼含笑意地望去,见腾蛇避开视线,遂逐渐收了眼底丝丝期待,扬声道:“金鹏,你可领兵镇守此地。” 魈错愕看向浮舍大哥,见其面无喜怒又微微低头不与帝君直视,只得上前一步领命:“……是。” 摩拉克斯连发数令,各将领一一领命出帐。弥怒出帐时发出一声轻叹,浮舍顿感惊慌,连忙抬头,见此时帅帐里并无他人,只剩自己和起身准备回屏风后的摩拉克斯,低声唤道:“帝君……” 摩拉克斯侧身玉立,面上照映着的烛光随风飘摇,一时显得人阴晴难测。他并未转身,垂眸侧视尚跪坐在垫上的腾蛇,一言未发。 浮舍坐立难安,早已明白之前一番举动使得帝君不悦。想起往日恃宠时帝君尚会软语轻言相哄,现才觉他万人之上的帝君又凭何要对他一人好言好语?再者云来海奥赛尔进攻归离原,帝君近日事务繁杂,无心与人说笑,还经浮舍他这一不懂时机地叛逆……蓦然一阵狂风卷帘而入,扑灭了帝君身前的烛台,帐内瞬间漆黑,浮舍这才猛地惊觉自己心慌得出了半背的冷汗。 漆黑的身影依然站立在浮舍面前,瞳中幽幽金色岩光静静盯着浮舍。半晌,摩拉克斯低声道:“夜色已深,将军请去歇息。” 浮舍总觉得眼前之人发出了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只觉得一时心揪,轻声回应:“……是。” 浮舍出了帅帐,见远近营帐皆已灯灭,却砂树叶声响瑟瑟,寒风夹着湿润的水汽,深深呼出一口气。 大丈夫顶天立地,何须为如此小情所困? 望舒客栈 秋风萧瑟,碧水河携着落叶自东南而去。 钟离在客栈顶层负手而立:“此程或有风险,但你执意要去……” 降魔大圣自天而降,单膝跪地在钟离身后:“镇守此地百余年,从不擅离……唯有无名夜叉一事,恳请帝君准行。” 帝君默许,不再言语。自众夜叉受魔神影响使得业障爆发,或是自相残杀,或是难抑疼痛而亡后,腾蛇大元帅擅自领兵反击一干魔神联合的围攻,战后只愿遁出凡世,了却此生,不再有音讯。 摩拉克斯贮立在客栈,目光远眺至层岩巨渊…… 层岩巨渊 夜叉因好战本能被层岩争斗厮杀的气息吸引,不断往层岩靠近。山民以酸苦难咽的山中陈酿向夜叉寻求帮助。 来者沉默地听完了山民们的求告,无闻地饮尽了杯中的哭酿。他并非受帝君之命,而是为了久远的罪愆,为曾经的怯懦与逃避付出代偿。 当中年人再次划开火柴,微弱的火光点亮逼仄的山洞,夜叉终于记起了自己的名字:“我名浮舍,意为‘浮生一刹,万般皆舍’……” 他幻视四周黝黑的山岩,继而看向中年人手中明灭的火光,记忆起了兄妹手足,以及那道灿如烈阳的背影,笑道: “终是,万般皆难舍。”